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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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冉青禾无语地拂去衣衫上沾着的尘土:“堕道之人,都这般不讲道理、无法无天不成?”
  楼听澜微微疑惑,堕道?他本想问个究竟,但眼下情势紧急,他也顾不上许多,只能再次重复道:
  “还望前辈能够解答我的疑问,当年,关于我父母的卦象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  “前辈为何断定,我父亲会因我的母亲而死?”
  千机卜冷笑一声:“你从何得知,是我占来的结果?”
  楼听澜道:“抱歉,只是众口一词,既不是前辈,那又是谁?”
  千机卜又继续讽刺道:“众口铄金,积毁销骨,这个道理,便是你的父母不教,你也该懂得。”
  这种话,连冉青禾都听着觉得格外刺耳,她作势要掰断手中的玉牌,“老头儿,说话还是要积点口德。”
  楼听澜神色依旧未变,执拗地问道:“既然如此,还请前辈告知,这则卦象,又是谁传出去的?”
  眼见冉青禾捏着玉牌以作威胁,千机卜才终于缓了缓语气道:“我与你的父亲无冤无仇,甚至还说的上有几分交情,当年卜卦,也是他百般纠缠,我才不得已为他们二人卜了一卦。”
  “只是,我后来才察觉,有人悄无声息地催动灵力,改变了龟甲的落点,所以才得出那样的卦言。”
  冉青禾皱眉,“所以,还是你卜的,那你为何又要百般抵赖?”
  千机卜一时气闷:“你——”
  楼听澜深知,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或许便是当初那个暗中更改卦象之人。
  界内,能够在千机卜手下无声无息地做手脚的人,寥寥无几。
  他正思索间,千机卜的脸色却骤然一变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嘶哑音,整张脸也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起来。
  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,死死瞪着楼听澜,嘴唇剧烈颤抖,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。
  这般场景,楼听澜不是第一次见到,他当即反应过来:
  “真言咒。”
  先前在前尘镜中,楼立便已因中咒而死,如今又是如此情形。
  冉青禾立即催动灵力,只是,饶是天生灵体的灵力,也只是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苦。
  千机卜忽地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,口中已满是鲜血,他吐出一口血沫,用尽最后一丝清醒,沾着地上流出的鲜血,颤抖着拽过楼听澜的衣角,划出了一个字:
  “千。”
  只落下这一个字,千机卜便猛地一颤,仿佛遭受着巨大的冲击,头一歪,彻底倒了下去。
  他身上的暗红色纹路也渐渐隐匿,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那一个血字。
  但仅仅是两条线索,便已经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人。
  冉青禾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,心软地叹了口气,将那枚掌门玉牌塞到他的手心。
  “确定了,对吗?”
  她这样问道。
  第59章
  楼听澜的目光牢牢地钉在那一个血字上。
  “千。”
  一个他自幼便熟悉,却从未想过,会以这种方式联系起来的姓氏。
  能在千机卜这等人物的手下无声无息更改卦象之人,且让其身中真言咒,至死都无法直言的人……界内,除了那位德高望重的青霄掌门千钟,还能有谁?
  他倏地又想起了,楼双曾经递给他的,那枚碎裂的青霄玉牌,直到此刻,他才骤然恍惚了一瞬,所有的一切,都在明冥冥之中联系了起来。
  一股冷意自心底发散开来,但他又不得不承认,他心底仍留有一丝希冀,也许这一切只是一个荒谬的假象。
  冉青禾看着他已然褪尽血色的脸,和他微微颤抖的指尖,心下明了。
  “要去找他吗?”她的声音少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,放得很轻。
  楼听澜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眸底翻涌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,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。
  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。
  *
  因近日需在云崖书院授剑法课,所以堂内为千钟早已特地辟出了一块临时居所。居所位于落雪峰顶,是戒律堂灵脉汇集之处,灵气氤氲,难得的清修圣地。
  然而今日,当楼听澜踏进这处僻静院落时,连风似乎都停滞了。
  院门大敞着,千钟坐在正堂,手持一卷古经,神色严肃,见楼听澜进来,面上丝毫未有意外之色,仿佛早已料到了他们的到来。
  他抬起头,对上楼听澜那双压抑着浓重情绪的淡色眼眸,以及他身后那个眼神灵动的少女,轻轻合上了手中经卷。
  “听澜,你来了。”
  他的声音虽一如既往的肃然,却带着长辈的慈爱。
  楼听澜站在堂下,阳光从他身后照入,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,投在室内的地板上,带着些许冷色。
  “千掌门。”他唤着显而易见的疏远称呼,仍旧恭敬鞠礼,只是声音没有丝毫温度,“千机卜死了。”
  千钟微微颔首,叹了一口气,话语中颇有几分惋惜:“你千师叔误入歧途,堕道已久,以至于神智昏聩,才会落得如此下场,着实是令人扼腕……”
  “可他是身中真言咒而死。”楼听澜忽地打断他。
  千钟眸中闪过惊色,不似作伪:“真言咒,这不是戒律堂的一贯路数吗?”
  他忽而怒起,将手中的书卷重重地摔在桌案上,声音骤然拔高:“岂有此理,戒律堂的手竟伸的这样长,将手脚动到我青霄头上来了。”
  楼听澜盯着千钟的眼睛,不肯错过一丝细微的变化:“可他临死前,在弟子的袍角写下了一个‘千’字,弟子实在不解。”
  不等千钟回答,他又继续道:“不光如此,千机前辈亦承认,当年卦象之事,是有人暗中作了手脚。”
  提到这个,千钟才微微怔了瞬,他脸上的怒意渐渐褪去,没有否认,也没有承认,只是静静地看着楼听澜,目光深邃。
  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了几分:“听澜,有些真相,知道不如不知。”
  又是这样,楼关如此劝阻,千钟亦是如此,可若是对真相全然不知,又怎么会知道真相该不该被知晓。
  楼听澜:“可听澜不愿意活在混沌迷蒙之中,宁愿痛苦。”
  他面上无甚表情,可周身的灵力却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隐隐动荡。
  “我母亲是怎么死的?听澜无法装作不知,也无法……视而不见。”
  千钟眼底闪过一丝动容,随即又被更深的执念覆盖,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决:
  “你的父亲是修真界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,他有望登临大道之巅,飞升上界,不该困于儿女情长。”
  “……千雪她……很好,但她不该成为楼云崖的劫数,我承认,我的确更改了卦象,目的不为别的,只是为了千雪能够心甘情愿地离开你的父亲。”
  “他们二人,都有自己的道,不该被困住。”
  “可千雪不愿,楼云崖也不愿……”
  楼听澜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,几乎要站立不稳:“所以……你杀了她?”
  他的质问如同利剑,狠狠地刺向千钟。
  千钟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听澜!你放肆!”
  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,空气仿佛都要凝固。
  而一直沉默旁观的冉青禾,眼神微动。她的目光悄然扫过千钟的腰间,那里垂着一只金线云纹绣样的锦囊。
  她莫名地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。
  趁着二人对峙、无暇他顾,冉青禾身如灵燕般地动作了。
  她对灵力的流动感知极其敏锐,指尖不动声色地萦绕着一层极淡的,几乎与周围灵气融为一体的灵力,悄无声息地掠过千钟身侧。
  而千钟正气闷于楼听澜的质问,加之对冉青禾并未过多防备,一时不察。
  等他感觉腰间一轻,猛地回神时,那枚锦囊已然落在了冉青禾手中。
  冉青禾捏住锦囊一试,挑衅一笑,果然如她所料,锦囊中,正是前尘镜。
  谁也不曾想,这前尘镜物归青霄以后,竟被千钟日日带在身侧。
  “你!”
  千钟勃然变色,周身气势陡然暴涨,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内室,意图将前尘镜夺回。
  然而,冉青禾的动作更快,她直接将体内的灵力全数注入前尘镜中,同时,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楼听澜的手臂。
  “楼听澜,信我。”她勾唇一笑。
  前尘镜瞬间将两人一同卷入其中,千钟的一掌打在原地,却是扑了个空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身影被一道白光吞噬,消失不见。
  堂内,只剩下千钟一人,他维持着伸手的姿势,脸色铁青,眼神复杂难明,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  *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那令人不适的撕扯感骤然消失,双脚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地面,冉青禾踉跄了一下,被身旁的楼听澜及时扶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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